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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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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間伺候的丫鬟婆子被老太太的尖叫聲嚇得立馬翻身從榻上爬起來,連衣裳都顧不上穿,火急火燎的沖進去,摸出火折子點亮了屋內的燈後,三步並作兩步沖到老太太床前,問道,“老太太,怎麽了?”

老太太此刻正擁著被子坐在床上,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,臉色看起來蒼白得嚇人,一頭的冷汗浸濕了額間的碎發,伺候的婆子忙攏著袖子去替她輕輕擦拭,手摸到老太太背後也被冷汗浸濕,一片冰涼,心中憂心不已,忙喊了一旁的大丫鬟紫菱吩咐道,“去叫人燒些熱水來給老太太擦擦身子。”

這一通忙活完了,外邊天色也都快亮起來了,期間老太太一句話都不曾說過,紫菱偶然間瞧見她的眼神,嚇的渾身一激靈。

闔府上下,誰人都知道老太太最是仁慈,逢年節都會給府中的下人以豐厚的賞賜,每年青黃不接的時節,也會派人到西城外去施粥。可是她剛才看到了什麽?素來街坊鄰裏被人稱道的老夫人,眼神陰郁狠戾的嚇人。

紫菱心中震驚不已,忙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的眼神與表情。

一堆人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才將老夫人伺候妥當,伺候的人這才接連退下。紫菱是最後走的,臨走前探頭往內間瞅了一眼,瞧見老太太竟然還沒睡下,那婆子也還在一旁,她一時鬼迷了心竅,竟然輕手輕腳的摸到了屏風後躲著,屋內二人說話的聲音傳來時,她才醒悟過來,整個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,僵立在屏風後動都不敢動一下。

“老太太夢到什麽了?”那婆子問道。

老太太回道,“夢見了一個故人。”

婆子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有些遲疑,“哪個……故人?”

老太太不屑道,“餘蓮房。一個死人而已,除了能在夢中與我不快,這些年來,也不見她能回來找我想我索命!”

“是是。”婆子連連道。

老太太又道,“我本不想與她計較,但她萬萬不該拿臨風來嚇唬我。今兒個天一亮,你就派人去順舟奚山腳下,去將她的墓給我挖開,我要將她挫骨揚灰,好叫她知道,惹惱了我的下場!”

婆子應下,又安慰了老太太一番,這才準備起身離去。

躲在屏風後的紫菱被這一番言論嚇了個半死,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身體不住的顫抖,最後在婆子出來之前跑回了自己的榻上,匆匆拖了鞋鉆進被子裏,囫圇將身子裹住面朝裏側著身子躺著,聽著婆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她嚇的呼吸都放慢了。

好在婆子不曾發現什麽,一言不發的睡下了,沒一會兒便傳來平穩的呼吸聲。

紫菱卻是再也睡不著,她腦中不斷回想著老太太方才說的事。

餘蓮房,順州,奚山……

一般人可能不會覺得順州有什麽問題,而她卻恰巧知道。她的老家便是順州的,而順州在承平二年以前,還是陳國的國土!紫菱不知怎麽的,就想起了從前聽已經離府的老人說起的一件事兒,說是老太太曾是陳國女子,老忠勇伯駐守邊疆時與其一見傾心,奈何家中早已定下妻子,只得委屈了她為妾,是以後來老忠勇伯對其百般疼愛,在夫人病故之後,更是排除萬難將其扶正。

紫菱想起今日聽到的事,不由得有些懷疑,事實真是那樣的嗎?

——

距離京城上百裏之遙的源縣,時值傍晚,顧傾城一行人簡單的用過晚膳,之後沒過多久,簡樸的校園便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。

聽到遠門被敲響,柳綠忙走出去將門閘取下,將門拉開一條縫往外看去,瞧見來人是熟悉的李太醫,她心中雖然疑惑,卻也沒問什麽,將門拉開把人迎了進來。誰知李太醫不是一個人來的,旁邊還站了一人,方才柳綠從門縫裏未能窺見。

“奴婢見過翟山長。”柳綠為兩人引路的同時,一邊問候道。

李太醫有些疑惑,“柳姑娘此次應該是頭一次出京吧,怎會識得翟山長?”

柳綠方才也只是一時嘴快,不曾想那麽多,聽得李太醫的話,才方知失言,忙道,“白鹿書院乃是大晉學子心中的聖地,翟山長亦是盛名在外,奴婢自是識得的。”她這話聽起來其實疑點頗多,但這兩位都是見識淵博之人,也不會為難一個小姑娘,便不再追問。

然而無論是李太醫還是柳綠,兩人都沒瞧見翟山長眼中一閃而逝的疑惑。

三人很快進到客堂內,顧傾城披著一襲雪白的狐裘,端坐在圍椅上,手中抱著一個精致小巧的暖手爐子。站在她身旁的柳紅瞧見隨柳綠一道進來的人,眼中不掩驚訝,道,“翟山長,您怎麽來了?”

李太醫這下也有些壓不住心中的好奇,正想開口詢問緣由,卻被翟山長搶了先,“我瞧著兩位小姑娘頗有些眼熟,敢問一下,兩位可是姓傅?”

柳紅很快收斂所有的情緒,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,回道,“我們姐妹姓柳,不姓傅。”

翟山長聞言,眼中不掩失望之情,道,“如此,是老夫認錯人了。”

柳紅點點頭,之後便不再言語。

顧傾城這才開口,“不知翟山長此次前來,所為何事?”

她問得直白,翟山長便也直言道,“老夫此次前來,是為之前的事來向小姐賠禮,是書院失職,方才連累了小姐一行人險些遇難。夫人若有何要求,老夫定會盡力辦到的,若是小公子願意留在書院就讀,老夫亦可保他通過考察。”

顧傾城聞言,擡眼看向翟山長身後的李太醫,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,後者此刻滿臉尷尬的表情,不知如何是好。不過顧傾城很快便收回了視線,看向翟山長,淡淡道,“此事實乃意外,之前誰也預料不到,山長不必將一切攬到自己身上,至於山長說能保鄞兒通過考察的話,我就卻之不恭,在此先謝過山長了。”

一場交易就此達成。翟山長達到了此行的目的,將所有可能對書院不利的留言的源頭堵住,而顧傾城此行的目的也達到了,她從頭到尾都只為了一件事,那便是將宋承鄞送入北地最有名的兩座書院之一,而她要的也只是目的達成,不問過程如何。

翟山長與李太醫又坐了一會兒便起身離開了,待兩人離開之後,顧傾城一行人便早早歇下了。

李太醫與翟山長離開顧傾城的院子後,一邊走著,翟山長忽然問道,“那位宋小姐身邊的兩個丫鬟,真的不姓傅嗎?”

此時天色還未曾完全暗下來,翟山長便瞧見了李太醫臉上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,叫他覺得很是奇怪,又想起之前的事,於是又問,“李伯陽,你今兒個是怎麽了,我之前叫你與我一道前來時,你當時神情就有些不自然,這會兒又是這樣奇怪的表情,你倒是得給我好好說說了。”

李太醫嘴角抽了抽,“誰告訴她姓宋了?”他當時聽到翟山長對顧傾城的稱呼,整個人都有些懵了。

翟山長奇怪道,“那位前來求學的小公子姓宋,這位小姐能遠道送他而來,應該是嫡親姐姐或是本家的表姐之類的,那自然是姓宋啊。”

李太醫聞言,簡直哭笑不得,“翟學義啊翟學義,你什麽時候才能改改這自以為是的毛病呢?”

翟山長被他這話激怒了,“李伯陽,你說話歸說話,怎麽又討伐其我來了?”

李太醫見狀,嘲笑道,“我說的可是實話。你方才見著那位,可不是什麽宋小姐,應該算是宋夫人,同樣也不是宋小公子的什麽姐姐,而是母親。”

翟山長聞言,驚訝不已,“可我瞧著,她明明就梳著閨中女子的發式,且年紀頂多也就是雙十年華……哦,對了,我忘了還有繼母一說。”

李太醫白他一眼,“這話我只與你說一遍,你可還記得方才那位夫人是怎麽喚宋小公子的?”

翟山長道,“鄞兒。”

“那你可還記得,他的名字?”

“宋承。”

“連在一起,就是宋承鄞。而如今,正是宋家天下,當今聖上的子嗣,便是承字輩。再者,年前那段時間,聖上八皇子賜下的名字,正是承鄞。餘下的,不用我說了吧?”

“你說,那是顧……”

“你自己知道就好,不必說出來。這事我連修齊都沒說,若不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,我也不會與你說。我大致了解那位主子的脾性,為人還算和善,雖不知她此行的目的是什麽,但你只需要盡到自己的本分就行了。”

“能勞得那天宮之中的主子遠道而來,所圖謀之事必然不小,怕是自此以後大風將起,但願不會影響到這白鹿書院,我曾在老山長床前啟誓,定會讓書院在我手中發揚光大,在我故去之前,須得為其挑選好心的繼任者。”

“但願吧……”

兩位老人的聲音消匿在凜冽的寒風之中。

——

算算日子,從離京之日到如今,也有七八日的光景了,顧傾城此次離開,並不曾事先知會過宋鴻逸,而今宋承鄞入學之事已經解決了,她也是時候該回京了。

然而,也正是這幾日的光景,一來一回,心境卻是有著天壤之別。來時她一心籌謀,只為達到既定目的,然而卻因意外想起前世的事,此次再回去面對宮中的一切,她一時之間也有些迷茫了。

在安頓好宋承鄞之後,顧傾城便帶著柳紅柳綠啟程回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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